春日的絮語在草葉間流轉，寧波電信的庭院里，五十張面孔沐著暖陽，像五十粒等待蘇醒的種子。工會的同志說這是"悅心無憂"的實踐，我倒覺得像老友重逢時卸下盔甲的嘆息。他們鋪開素色方巾席地而坐，有人把皮鞋悄悄踢進草叢，任腳趾摩挲濕潤的泥土。

風掠過香樟樹梢，心理咨詢師的聲音便沾了草木清芬。那位戴圓框眼鏡的姑娘閉目時睫毛微顫，忽而笑出聲來："原來呼吸也能嘗到青草味。"她的工牌在胸前輕輕搖晃，金屬光澤里映著斑駁樹影，仿佛把整個春天都收進了方寸之間。

移步室內，日光燈管在午后面色蒼白。可當"被看見"的彩球開始傳遞，某種暖意便自地板上生長出來。市場部老張說起客戶投訴時喉結滾動，卻在同事的頷首間松了肩膀。那些打印在PPT上的腦神經圖譜，此刻化作茶杯里裊裊的水汽，纏繞著每個人的眉梢眼角。

溫州城暮春的雨總帶著欲說還休的纏綿。階梯教室里，廖教授將壓力二字拆解成水墨畫般的意境。后排戴鴨舌帽的工程師忽然舉手："我總夢見光纜像蟒蛇纏住鐵塔。"滿室低笑如漣漪漾開，卻在教授"壓力是遲到的郵差"的比喻里沉淀成會意的沉默。窗玻璃上凝結的水珠緩緩下墜，劃出歪斜的軌跡。

衢州傳輸局的會議室漫著龍井新茶的澀香。李醫師教大家畫情緒年輪，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。運維班長老周畫到第三圈突然停住，墨跡在"2018年臺風搶修"處暈染開來。有人開始講述凌晨三點基站報警的往事，聲音很輕，像在撫摩舊傷疤。此刻中央空調的嗡鳴竟與冥想音樂融為一體。

我常想，企業關懷與草木生長原是同一種韻律。當寧波的活動散場時，夕陽正給辦公樓的玻璃幕墻鍍金，幾個年輕人相約去江邊散步。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，時而重疊時而分離，恰似心靈港灣里停泊的船桅，在潮汐中輕輕搖晃。那些未說出口的焦慮，終究會化作春泥，滋養出下一個季度的花期。